2011/05/12

塞哥維亞之讚禮(2) 81歲之塞哥維亞

原著: 喬治‧克林頓,英國吉他雜誌主編 1974
阮英杰譯於淡水 2011

序言: 81歲的塞哥維亞(Segovia) 和以前一樣的健碩和精力充沛(而且忙碌),我們請他挪出了一點時間來嘉惠吉他雜誌的讀者。 當考慮到塞哥維亞應用獨到的方法在吉他細緻的音質上產生的一個有趣的自相矛盾是,將吉他從有親切感的沙龍(現在有許多人會比較喜歡那種場合)帶到巨型的演奏廳而造成其他吉他演奏家無窮的困難時,他仍然有辦法訓練我們的注意力,因此讓我們能夠享受演奏。

答: 甚至在一個能夠容納五千人的演奏廳,(沒有擴音器),因為擴音器會搞雜音質,我的概念一向是把這麼大量的人縮減成較貼近的八或十個人。要從聽眾裡獲取吉他所需要的寂靜和專注的品質,然後才將整個聽眾轉化成一場氣氛融洽的集會。

問: 您在皇家慶典演奏廳最近的一場演出有很多咳嗽,這樣好像在跟您的努力作對?
答: 咳嗽的情況很糟,你曉得咳嗽大多出於不太常聽演奏會的人。因為演奏會的常客都曉得用手帕嗚著嘴巴會馬上減少聲音,不會吵到演奏家或是聽眾。當然我可能會分心。假如我正在彈非常細膩的樂句,在第二弦上搜尋漂亮的聲音,突然有人咳嗽,一個震驚,然後我就完全分心了。

問: 英國的聽眾是不是咳嗽得比別的地方多?
答: 喔是的,我認為原因是許多來聽我的演奏會的人不是真正喜歡音樂的。當然四千人當中你可以說有百分之十的人不是愛好音樂的,而這些就是咳嗽的人。譬如在德國和北歐他們曉得如何不讓噪音打擾到演奏者。這樣並非說英國的聽眾就是不好,相反的他們是非常熱情的聽眾。在意大利有時比較差。但是現在他們知道假如噪音在演奏廳一直持續的話,我就停止演奏。在我的國家的馬德里當我戰後第一次從美國回來時的第一個演奏會,當我正在彈巴哈非常精湛細緻的撒拉拌德Sarabande 時有人開始咳嗽,我就停下來往咳嗽的地方看,拿手帕遮住我的嘴做出咳嗽的樣子。一開始他們笑了,然後拍手叫好,再來就沒有人咳嗽了。

但是在皇家慶典演奏廳有另一件事情讓我非常苦惱,我的吉他絃。從第一小節開始我就對弦粗糙的聲音感到懊惱,我將右手放在不同的位置想要得到比較圓潤的聲音但是沒辦法,我不曉得怎麼辦。你曉得當杜邦Dupont剛做出尼龍nylon弦時真是不得了,一條第一弦可以撐到八、九個月,那包括我所有的演奏會和每天的練習,聽好喔。現在沒有了,他們無法放相同的材料到尼龍裡面。但是他們答應我一旦原料短缺過後他們會做同樣品質的弦給我。但是你曉得,我一回到倫敦這邊的旅館,我首先打電話到西班牙給我太太問問我的兒子如何,然後花幾乎一個半小時試驗幾套新的弦。

問: 談到您的唱片,它們都跑到哪裡去了? 許多您的33轉黑膠LP 根本無法拿到。
答: 我不曉得怎麼回事。迪卡Decca,就是美國迪卡,賣給美國音樂公司之後他們就將古典部門關了。我因為不喜歡混在通俗音樂中所以就離開了,之後我就不曉得確實是怎麼回事了。他們繼續發行新的唱片,而且賣得不錯,但是封面和標題都改了。

問: 自從有唱片以來您一直都在錄音,早期還沒有錄音剪接時對您有造成多大的困難?
答: 我替“他的大師之音”HMV灌78轉唱片,那時候很糟糕是因為你直接錄在蠟上面,每彈錯一次就要重新來過,很累的。記得有一次錄製巴哈的賦格Fugue時,我已經絕望,我說我那一天不能再錄下去了。他們說「不要擔心」,「昨晚拉曼尼諾夫Rachmaninov在此彈一首德布西的曲子時也陷於絕望因為他無法彈完」。你知道當一個人盡力在發揮極致時,還有為了後代譬如作錄音時,所經歷的壓抑總是很難去克服的,每一件事都非常緊張。但是我不曾重複錄音太多次;從沒有過。你知道嗎,為了帖得斯寇Castelnuovo-Tedesco的吉他和管弦樂的協奏曲,只給我一個早晨和下午到五點? 第二天我錄了華彩樂段cadenza,當然是沒有管弦樂團嘍。這種事不只在帖得斯寇的協奏曲;當時是78轉唱片上唯一的,也發生在其他作品上; 波克里尼Boccherini、 羅椎勾 Rodrigo的幻想曲、和彭塞Ponce的協奏曲,全部在一天內從早上到一點鐘,然後從三點到五點,然後隔天的華彩樂段。

問: 作為吉他演奏家,哪些事件您仍舊記憶猶新?
答: 最大的是我第一次在巴黎演出自己改編的夏孔Chaconne,再來就是我第一次演奏帖得斯寇Castelnuovo-Tedesco的協奏曲,因為這首是新時代的首演。梭爾Sor 作過一首協奏曲而且在倫敦和愛樂交響樂團彈過,但是曲子已經遺失了。在這個世紀帖得斯寇是第一位。當時彭塞Ponce寫了一些小的主題,但是還未決定寫協奏曲。我在墨西哥Mexico演奏帖得斯寇的協奏曲時由彭塞擔任指揮,之後他馬上開始寫一首漂亮的協奏曲,南方協奏曲。

問: 您何時遇到彭塞Ponce?
答: 彭塞可能是最好的吉他作曲家。我1924年第一次訪問墨西哥時遇到他。之前我已經拜讀過一篇極為非凡的評論,充滿感性的談到吉他的音質和我彈過的曲子,像突利那Turina,托洛巴Torroba,巴哈Bach等等。我曉得他是作曲家雖然我還未聽過他的任何一首曲子,於是我想要見他。他是一個有魅力的人而且心靈非常崇高。我記得過了很久以後在巴黎Paris,他的夫人有一次想要說服他寫一些通俗的曲調以便賺一些錢,而他說「我不能浪費時間賺錢」,他就是那麼純潔。我這一生旅行過這整個廣大的地理區域,只認識兩三個人跟他一樣有崇高的靈魂。

問: 他為吉他作曲需要任何幫忙嗎?
答: 我必須告訴他如何開始對付樂器的技術問題。雖然他沒有彈過吉他,他能馬上掌握技術上的精神和音樂上的可能性。當然沒有人能夠真正曉得在吉他上能夠做到甚麼地步,而他為我寫的最後一首曲子“南方的小奏鳴曲”Sonatina Meridional一直都很好直到他在巴黎呈送最後樂章給我的時候。根本無法彈,而且是在他寫過那麼多曲子之後。我告訴他很抱歉,我沒辦法適用在吉他上,他說不用抱歉,你明天就會收到另一份。而我真的收到,結果真是精彩。

彭塞有優秀的作曲能力,西班牙佛里亞Folia de Espana的變奏曲variations是為吉他寫的獨奏曲中最重要的作品。我那時住在日內瓦Geneva,而彭塞寄來變奏曲,告訴我有不喜歡的變奏就丟掉。我當時就對他開了一個小玩笑,我跟司考特出版社Schott的一位主管說我正要寄給他所有的變奏曲,而他得將印好的譜送來給我,而不是送給彭塞。然後我寫信給彭塞: 「親愛的滿惠爾Manuel,全部的變奏曲我都沒辦法做甚麼,我想只有四、五首還可以」。 彭塞回覆說沒關係。之後我去巴黎給他全部20首變奏曲和賦格Fugue的譜,他是多麼的高興!

問: 您仍然練習很多嗎? 您今天練多久?
答: 已經練三個半小時。我早上七點到七點半起床,然後八點半開始練習。我的方式是練習一小時15分,然後去刮鬍子等等,之後再練一小時15分,那樣的話我就已經練兩個半小時,精神和肌肉不會覺得疲勞。然後在下午做同樣的事。有時候我會在晚上多花一個小時練習新的東西。

問: 您在錄音和演奏上的計畫已經訂到1975年,很顯然您還沒有退休的打算。您的技巧呢,跟以前一樣好嗎?
答: 喔是的,我仍然有健康和潛力,音質也更好而那是最重要的事,因為在音質裡面才有樂器的詩意。

原著: 喬治‧克林頓 George Clinton “安德列斯‧塞哥維亞, 一個讚禮”, 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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